女儿的性羞耻感从何而来

我的朋友中，和我的来访者中，有蛮多未嫁的大龄女士，或尽管嫁出去了但与丈夫的性生活非常糟糕，她们之所以如此，很重要的原因是严重的性羞耻感，而且这份羞耻感的源头都是在与父母或养育者的关系中形成的。

故事一：10来岁的女孩在爸爸大腿上玩耍，被妈妈白了一眼，从此以后不再亲近爸爸。

故事二：读小学三年级的女孩还和爸爸睡一张床，被奶奶指责了一句“这么大了还和爸爸睡一起”，从此以后再也不和爸爸亲近，而且从此以后没有一个男性朋友，也没有谈过一次恋爱，现在她已30岁。

故事三：读小学四年级前，她和父亲关系很亲密，父亲爱她，总夸她，她在父亲面前非常开心而开心，但四年级的一个晚上，妈妈向她诉苦，讲爸爸是多么不顾家，并指责她不爱妈妈。经过这一个晚上，她一下子变得与爸爸极其疏远，并开始严重讨厌起爸爸来。

故事四：从小学一直到现在三十来岁，只要和爸爸在一起，她心中就会涌动莫名的厌烦乃至仇恨，她会想象父母离婚，那她会发誓一定跟母亲，尽管母亲对她好的程度连父亲的十分之一都不如。并且她还会想象，如果父亲是有情人，那么她一定会拿刀去砍那个情人，也会砍父亲。

故事五：她的父母离异，她跟母亲，母女俩形影不离，只要有人在她们面前谈起她父亲，她就会歇斯底里地爆发，咆哮，打滚，喊要杀死父亲，并会去厨房找菜刀。

这些故事，都有一个共同的真相：她们爱父亲，渴求父亲的爱，但因此而有巨大的羞耻感。为了躲避这份羞耻感，她们宁愿舍弃父爱，表现得讨厌父亲甚至仇恨得想杀死父亲；同时，她们对母亲极度忠诚。

为什么会有如此巨大的羞耻感？

这源自一个最简单的真相——我们最初情欲与性指向的对象，都是自己的父母或养育者。这就是弗洛伊德所说的“俄狄普斯情结”，更通俗的说法即“女孩恋父情结”和“男孩恋母情结”。

俄狄普斯情结，是弗洛伊德对心理学乃至对我们理解人性的最伟大的贡献之一。过去的人类历史中，基督教国家将此视为“原罪”，而我们的文化则发展出极度崇拜父母的孝道来，所谓原罪和孝道，在我看来，都是在对抗俄狄普斯情结。

即便没有社会与文化的压力，仅仅自己意识到恋父恋母情结的存在，就已经会导致自己巨大的羞耻感了。为了防御这种羞耻感，我们会将恋父恋母的欲望压抑到潜意识中，而在意识上走向相反的方向，即越是对父亲（母亲）充满爱意，我们就越是表现得对母亲（父亲）忠诚。

因为一些复杂的条件，男孩恋母情结和女孩恋父情结在我们社会中会有相当不同的表达。对男孩而言，与母亲亲近是允许的，而对女孩而言，与父亲亲近则是不被允许的。于是，女性会更容易出现这样的情形——越是爱父亲，越是疏远父亲并忠于母亲。

这些复杂的条件中，重男轻女是一个严重的因素。干露露说，她的父亲重男轻女，而从“雷炳侠”这个名字来看，雷女士原生家庭重男轻女的程度也不会轻。

重男轻女，会让女性对于获得父亲的爱有强烈的绝望感。这会形成双重的绞杀，一方面，好像母亲与家庭其他女性成员在防备自己与父亲过于亲密；另一方面，父亲本身就对自己不感兴趣。前者形成原初的羞耻感，而后者形成的绝望感则会严重加剧这种羞耻感。我想，这或许是干露露内心的真相，也是雷女士内心的真相，更是我们这个延续了数千年严重重男轻女传统的所谓古老文明的无数女性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