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平度正以一种特别的方式令自己名声大噪。今年3月21日，阻止开发商占用耕地的平度杜家疃村民耿福林，在帐篷中被烧死，公安机关初步判定火灾有纵火嫌疑。

事件回放：

事件的过程是这样的：2013年8月，杜家疃村民看到通知，要求村民铲除耕地上青苗，并领取2.5万元的青苗费，当月青苗被挖掘机一夜铲平。地方政府将耕地以7.5万/亩的价格征用，并以123万/亩的价格售出。目前村民只拿到青苗费，补偿金还在村委会。

到了3月21日凌晨，施工耕地上的帐篷突然起火，4名守地农民一死三伤。23日凌晨3点，防暴警察手持盾牌警棍驱离村民，将耿福林遗体抬走。耿福林被当天火化，当天出殡。

公共事件，地方政府就私了了

这起悲剧中有诸多疑点，村民到底应得到多少赔偿？土地占用是否合法？谁纵火烧的帐篷？为何要纵火杀人？为何匆匆搬走尸体？为何不在现场尸检？案子没破为何当天火化？这么多问题还没有答案，就发生了一件蹊跷的事。媒体报道说，3月23日凌晨，防暴警察拉走尸体前半小时，死者耿福林的妻子开始大哭，并告诉现场村民，她的兄弟在政府单位工作，就丈夫被烧死一事已与当地政府谈妥，并说“谢谢老少爷们了，对不住了。”

地方政府想私了。预示这起征地惨剧正在被平息，以一种公众熟悉的套路。地方政府征用农民耕地，高价卖给开发商，农民集体抗争，发生命案悬疑，政府启动维稳模式，做死者家属工作，家属与政府达成交易，事态被摆平。地方政府搞定当事人，当事人牺牲支持者，支持者抗争失败。

一边是势单力孤的失地农民，一边是持有公权力的地方政府，力量太过悬殊，没有博弈的余地。这是不得不达成的交易。一起死亡刑事案件，一起公共事件，就这样被地方政府私了了。维稳再一次发挥了它的威力。

看上去的“双赢”，什么东西被输掉了？

从死者家属角度看，与政府私了是无奈之下的理性选择，似乎可以理解；从政府立场看，花钱平息群体性事件，避免事态扩大，仿佛也很划算。看上去像是“双赢”，那么在暗箱操作的背后，什么东西被输掉了？我们可以从社会心理学的角度算一笔账——

生命输掉了。为村民守护耕地的耿福林，这位行动蹒跚的老者被烧死在帐篷门口，意外起火还是人为纵火没有结论，谁是凶手不得而知，家属已经拿到了“出售”尸体的价钱，不再追究，耿福林岂能瞑目？

真相输掉了。惨剧发生后，地方政府不惜违反规则，亲自出面谈判做工作，派防暴警察抬尸体，并深夜匆忙火化尸体，本应侦查机关介入的疑似纵火案，被地方政府直接介入摆平，连核心证据都有消失的风险，真相该到哪里去找？法律输掉了。涉及公共安全的事件，政府没有私了的权力，涉及人命的案件，更是法律天然的领域。如果是意外起火，政府为何忙着摆平？如果确有谋杀，政府有什么权力去私了？当权力前去插手，法律就没有了位置。

程序正义输掉了。农民耕地被占用，在改变用途之前须有谈判程序，有讨价还价的过程，有转让协议的签订，以及补偿协议，这些基本的程序都没有，甚至有的协议有伪造之嫌。程序，这本是一起征地交易的核心，现在却被对抗转移了视线。

公信力输掉了。在平度事件中，地方政府的乱作为不仅损伤自己的信誉，更令政府的公信力整体受损。观察铺天盖地的质疑报道与评论，平度的不公开、不透明也不公正的做法，令政府整体形象蒙羞。

平度悲剧里没有赢家。表面上看起来的“双赢”，只有某些官员的赢，实则是政府、民众与法律的全盘皆输。这或许也是维稳模式的致命缺陷。